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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球上的一粒月亮_6

丁辉人第二天去了学校，学校整个年级都没有多少人，她才想起已经开始研学了。

屋里的丁小辉格外冷，瑟瑟发抖，手脚冰凉。她听到门锁开的声音，头还是偏在枕头的一边。

“小辉呐，你怎么这么敏感呢？”

丁辉人蹲下来，手架在床头边上，看着缩进被子里的小辉，愁绪万千。

“别人都没有资格在你的世界里评头论足的，小辉你要明白这一点。”

话虽是这么说，但丁辉人自己却十分在乎别人所想，对于别人的一举一动都细致观察。

“丁小辉，答应姐姐起来好吗，闷在被子里没有空气。”

被窝里的人不动。

“丁小辉，现在已经下午了。”

被窝里的人依旧不动。

“丁小辉，姐姐也很敏感。我对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很关注，特别是别人和我有关的事。你知道我半路出家学画画的，没有老师觉得我能画的好，确实不怎么样，最多做个兴趣爱好。我挺沮丧，特别是听到老师之间说我要不还是考公务员什么的，平平淡淡才是真。我记得我和妈吵了一大架，她不同意我干这行，我说我不是公务员的料。我就想闯一把，没他们想的那么复杂。”

丁辉人爬起来，丁小辉的气息很平稳，睡着了。又睡着了。

就让她在梦里多待会吧，梦里什么都好，至少比现在要好。

“黑金呐。”

安惠真今天上的是白班。很突然地见到了丁辉人站在她面前，却笑不出来。丁辉人看起来很疲惫，脸色发白。

“辉人，你怎么了？怎么看起来不大好？”

惠真看着她手里的啤酒，顿顿，接着示意想把啤酒拿走，瓶子却在辉人手里被死死抓住。

“陪我喝酒呗？”

“你身体都这样了还喝酒，不好。”

“喝点没事的。聊聊天嘛。”

安惠真便陪着丁辉人走出去，坐在凳子上，吹着冷呼呼的北风，哈欠打的很频繁。丁辉人拿起便利店的开瓶器，利索地开了两瓶啤酒。啤酒盖子上都是四个字“谢谢参与”。她挑挑眉，将一瓶递给安惠真。安惠真本来不想喝酒的，她还是上班的状态，但是丁辉人要她喝，她又有什么可以反驳的权利呢？

“安惠真，我好像闯过头了。”

“啊？怎么了。”

丁辉人喝了一口酒，啤酒的泡沫不断地往上蹭，一窝蜂地以最快的速度向瓶口冲去，直至没有后来的强动力泡沫，再渐渐堕落。前仆后继，你在前，我在后。

丁小辉这件事对于丁辉人是挺突然的，给她添了不少麻烦。她最近正忙着一件大事，头要爆炸了一样烦，现在更让她脸色发白。

“我可能要离开这里了。”

“怎么回事？”

“和我合作的商家有一系列计划活动，专门为我办定期画展等等。”

“这是好事啊，这不说明金子总会得人识啊。”

“所以我可能不会在这里了。”

“你一个人去？还是文星伊跟着你去？”

“她怎么可能跟我去，她在这里挺好的生活。反倒是我拖累了她，没承担多少生活费用。”

“你也不能这么说，两个人在一起，重要的是理解信任，什么钱不钱的东西才不在乎。”

丁辉人把头靠在安惠真的肩膀上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

“少叹气，据说谈一口气少十年寿命。”

“你从哪听的啊。”

“老一辈。”

“封建迷信害死人。”

“说真的，你想好了吗？”

“我没跟她讲，她在外出差。”

“你确定她不是跟别的人混？”

“安惠真你想什么呢她是公事出差。”

“哦。那你离开这里岂不是连我都不要了。”

“我还没走呢就要哭了？丁小辉现在估计是回老家和我妈了。”

“你看你，都安排好你妹的去处了，还不是？”

安惠真的酒瓶里空了一大半，她看着丁辉人喝了点酒反倒脸颊红了些许。

“我放不下。”

“哪有什么放不下，一切都是你的犹豫在作祟。”

“我跟她这么多年了，不想离开。”

“那你的梦呢？我还记得说着要当艺术家的小辉人呐。”

“梦，做多了是好是坏啊。”

“要是你走，什么时候？”

“十号吧，十二月十号。”

“星伊什么时候回来？”

“三号。”

“那还有一段时间，你可以和她好好商量嘛。”

“安惠真，你说要是我走了怎么办？”

“什么怎么办？”

“文星伊啊。”

“照常过日子呗还能怎么？”

“你知道吗我之前有个很不好的想法。我觉得要不让文星伊自己选择找另一个。这样她就不会孤独了。我跟她太熟了，反倒不如新鲜。”

“丁辉人你一天都在想什么？你两不新鲜吗？”

“这不是一个性质啊。”

“你最好早点把这种想法扼杀掉。”

“我把选择权交给她。”

“丁辉人，你要自己好好想清楚。这不是闯一把的事。你要你的梦，还是你的人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丁辉人很快就喝完了一瓶酒，她看着便利店对面的小区门口，人来人往，进进出出。有的拿着超市的袋子，有的一副耳机一台手机，有的背着书包上学堂。

文星伊站在窗外，金容仙焦急地等待着她的到来。她今天穿的很好看，白衬衫外面搭了一件牛仔衣，若隐若现的蕾丝吊带。头发半扎着，眼影颜色打的深了点，手指一直在敲着桌板。她很无聊的时候，就喜欢用手指敲东西。

文星伊用手指敲敲玻璃，金容仙一抖地往这边看来，看到她喜欢的人来了，先是瞳孔地震，后是惊讶，反倒拦不住她那笑容。

向日葵遇到了太阳，沙漠遇到了暴雨，我遇到了你。

她看到文星伊穿着黑色大衣，把棕色头发散了下来，一端绕在柔软的耳根后。

“不好意思。堵车了。”

“没事没事。”

金容仙很紧张，双手在桌下摩擦摩擦，看着文星伊在专注地看手机，眼神不由自主地往文星伊脸看去。这是一张多精致的脸啊，下颚线，小耳朵，鼻肌。仿佛下一秒就能揉成软泥一般。

文星伊发现不对劲，眼前的女人正用她直勾勾的眼神盯着自己看，带有一定的攻占性。文星伊不理解金容仙是有多死皮赖脸，还要自己怎么跟她说她才会放弃与自己交流。

“金容仙，你在做什么。”

“啊？没什么，发呆。”

金容仙的眼神慌慌张张，立马转向到窗外，再转回里头，文星伊没有在看她，她松下一口气。

“别得寸进尺。”

这女人说话冰冷至极，金容仙还是热脸贴冷屁股贴得很开心。

“我没有。我只是想跟你道歉。”

“不是跟我道歉。”

“我会去找丁小辉的。”

文星伊没有说话了，她在传东西。

“文星伊？”

“嗯？”

文星伊抬起头，与金容仙四目相对，金容仙的瞳孔里没有占有性了，反倒有点不知所措。

“上菜了。”

“好。”

文星伊放下手机，拿着筷子细细吃着菜，吃的慢条斯理。

金容仙总是找准小小的时机偷偷地看着文星伊。明明是金容仙大，搞得现在跟个小傻子一样在偷偷摸摸看对面的人。

再多看你一眼，就一眼。

文星伊开始感觉到自己对她太大恶意了。她比自己大，还这么没礼貌。反倒有些愧疚，她抬起头，金容仙正在吃着蔬菜，圆头的姐姐怎么吃东西跟个马虎一样。蔬菜夹了一半咬了一半，顿时筷子用力过猛，想咬断的瞬间却被筷子一把带走，到了地上。

金容仙猛然抬头看到了文星伊正好目睹了这一过程。她的眼里充满了恐慌，就像是没有长大的孩子闯了祸，惊慌地着急去捡筷子，擦擦裤子上的痕迹。

“你怎么吃菜都吃不好。”

“不好意思不会意思。”

“服务员！拿一双筷子来。”

金容仙看着文星伊把她的筷子拿开，找服务员换了另一双来，黑色大衣穿梭在餐厅中。

“没事吧？”

“没事 。”

“吃饭好好吃。”

文星伊看着金容仙重新拿筷子吃饭，她也坐下了，把衣服袖子往上拉拉。

吃饭好好吃，才能和你好好相处。

金容仙镇定起来了，她喝了口水。气氛犹如死一般沉寂。

“金容仙，不好意思，这几天针对你了。”

金容仙吃着吃着，就听到文星伊在说话。是在和她道歉吗？

“我？”

用手指了指自己，对面的人也点了头。

“没事的，这事本来就有我的错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丁小辉被同学说我是第三天才听到，同学们骂她一些很难听的话，对她的家境歧视，我也在班上严厉批评整顿了。但是，话说了，入了耳总是很难堪的。”

“所以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停止。”

“我也没想到发展成这种地步。”

“你会让孩子有阴影的。”

“我知道，所以我会好好补偿。”

“没那么简单。”

“那我也要负责。”

文星伊看着金容仙一本正经信誓旦旦的样子，眼里多了几分质疑，但还是没有表现出来。她背着包，离开了桌子。金容仙认为她没待多久就走了，有些害怕。

“你去哪？”

“还人情。”

文星伊结的账。她欠了金容仙的人情。

金容仙和文星伊一起走回酒店的。文星伊比她高了一点点，走在街道的外面。

“文星伊。”

“嗯？”

“还有多久到酒店。”

“五分钟吧，很快了。”

“好。能走慢点吗，我想散步，有点撑。”

金容仙很想走慢点，这是她和文星伊的二人时光，她今天和这个女人关系缓和了一点了。

“文星伊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如果我给你发消息你会不会回我。”

“微信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我一天微信几千条信息。”

 

那你把我置顶了不就看的到了么！

金容仙看着文星伊，莫名的生气。仔细想想，置顶的应该是那个小丁吧。

“那我给你发短信呢？”

“都是些传销组织的信息，不会看。”

那我什么方式找你啊！

金容仙想张开嘴，又吧唧闭上了，偷偷的翻了个白眼。

“那我打电话。”

“并非24小时在线。”

“我又不会凌晨三点钟骚扰你。”

“我也没说下午三点钟我会开机。”

文星伊真是让金容仙无话可说。

文星伊的电话开机时间是反着来的，为了丁辉人设置的。丁辉人就一夜猫子，灵感也在夜晚涌现。有什么事呢一般也就晚上打电话。文星伊再困也得爬起来接电话。明明在一个城市，搞的像越洋电话一样，有时差。

“到了。”

到了酒店，金容仙看着文星伊走的身影，很落寞，站在那傻傻呆着。

文星伊进了酒店，问前台一些事情，无意往外瞟，看到了金容仙，这个女人在外面挨冻干嘛，还穿那么少。她便跑起来，跑到金容仙后边。

“赶紧回去，在外面愣着做什么。”

“啊，啊？我，我发下呆。”

“再发呆就成木鱼脑袋了。”

金容仙一回头，正中文星伊面前，距离不差那么一点点，再近点都成负了。

“哦，哦，好。”

“你答应我的，好好把这件事负责。”

“会的会的。”

“金容仙，我和你现在一笔勾销了。”

“啊？什么意思？”

“你不犯我，我不犯你。”

“那我们重新开始好吗？”

文星伊没回答。

“我明天就回首尔了。”

“嗯。一路平安。”

“文星伊，我可以喜欢你吗？”

“文星伊，我可以追你吗？”

“文星伊，你说话好不好。”

金容仙一股脑全说出来了，她就是憋不住了，喜欢人还不让追了么？她今天再不说出口，回去就不好说了。她喜欢文星伊什么？喜欢文星伊那张脸吗？喜欢文星伊对她冰冰的样子吗？喜欢文星伊醉酒跟个憨憨一样瘫在她家沙发上被她挑下巴吗？喜欢文星伊给她去要筷子还和她道歉和她调侃吗？

她喜欢的，不是这副皮囊。

她要的，是这个灵魂。

她上辈子摘星星摘月亮，这辈子才遇到她真心想与她一起生活的人啊。

文星伊愣住了，她早该意料到的。反而金容仙这么直接让她不好说。

她没有回头，走了。

“文星伊！”

文星伊回了头，再次走到金容仙面前。

“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。听明白了么？”

金容仙听明白了，文星伊在给她下最后通告。

水蜜桃果酒的香味在发酵，蔚蓝冰块的融水在淡化。

 

 

 

_CYAN.